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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當前經濟形勢與動向
前言：客觀而言，當前大陸經濟形勢係處於高成長、低通膨的階段；宏觀調控政策則有可能採取「適度彈性放寬」的作為。至於，從今年開始實施的第十一個五年經濟建設規劃（十一五規劃）重點，主要係圍繞在改善經濟結構失調問題上，譬如「轉變經濟成長方式」，係針對產業結構失調問題；「建立和諧社會」，係針對區域、城鄉發展差距、所得分配不公問題。
文：國立東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高長
近年來，大陸經濟的表現一直受到國際社會的讚譽。大陸當局為了防止經濟過熱問題，曾自2003年下半年開始，陸續採取若干措施加以調控，譬如，緊縮汽車消費性貸款、克制對房地產商的融資、調高銀行存款準備率、提高貼現率等等。結果自2004年下半年開始，大陸經濟表現逐漸趨向穩健。大陸官方最近公佈2005年第三季經濟成長率為9.4％，比上一季下降了0.1個百分點，也比上年同期的9.5％略降0.1個百分點，顯示經濟成長速度仍在掌控範圍內。
大陸宏觀經濟表現
按大陸官方統計（如表一），2005年前三季宏觀經濟的表現大致可歸納如下幾點特徵。首先，固定資產投資保持較快成長。前三季累計，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成長26.1％，增幅比2004年同期回落1.6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固定資產投資成長27.7％，增幅比2004年同期下降2.2個百分點，顯示固定資產投資成長過快的趨勢，已獲得某種程度的控制。
其次，就民間消費來看，2005年1-9月，社會商品零售總額較2004年同期成長13％，扣除價格因素，實際成長12.1％，實際增幅比上年同期提高2.4個百分點。其中，城市消費品零售總額成長14％，縣及縣以下消費品零售總額成長11％，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分別成長13.4％和9.4％，分別比2004年同期加快1.3和4.2個百分點，顯示民間消費穩定成長的趨勢。
第三，就對外貿易來看，2005年前三季大陸進出口貿易總額達10,245億美元，較2004年同期成長23.7％，增速比2004年同期回落13個百分點，比2004半年加快0.5個百分點。其中，進口4,781億美元，成長16％；出口5,464億美元，成長31.3％。進口成長減緩的原因，主要是宏觀調控造成國內需求降溫，同時也與汽車、鋼材等部分產能提高的進口替代效應有關。
值得注意的是，在人民幣升值、國際貿易摩擦加劇的條件下，大陸出口依然保持快速的成長，究其原因，除全球經濟復甦因素外，與跨國公司生產基地轉移、加工貿易持續快速成長密切相關，在出口成長速度遠高於進口的情況下，2005年前三季大陸的外貿順差高達683億美元，較2004年度全年貿易順差多出363億美元。順差擴大表示外需對經濟成長的貢獻提高，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國內投資需求減弱的影響，不過，貿易順差擴大的負面作用也開始出現。
第四，物價水準穩定。2005年前三季，居民消費物價水準較上年同期上漲2％，漲幅比上年同期回落2.1個百分點，保持溫和上漲的狀態。其中，城市地區上漲1.7％，農村地區上漲2.5％。食品特別是糧食價格漲幅縮小，是居民消費物價漲幅回落的主要原因。
根據統計，2005年前三季，食品價格上漲3.3％，糧食價格上漲1.9％，分別較2004年同期回落7.6和26.5個百分點。另外，商品零售價格水準較2004年同期上漲0.8％，工業品出廠價格上漲5.4％，原材料、燃料、動力等購進價格上漲9.2％。
第五、金融運行趨勢大致平穩。2005年9月底的統計顯示，廣義貨幣(M2)餘額較2004年同期成長17.9％，漲幅比2004年同期高4個百分點，比2004年底高3.2個百分點。狹義貨幣(M1)餘額則比上年同期成長11.6％，增幅比2004年同期低2.1個百分點，比2004年底低2個百分點。市場現金流量(M0)較2004年同期成長8.5％。2005年前9個月累計淨投放現金805億元，較上年同期多投放26億元。廣義貨幣供應量(M2)成長速度明顯加快，成長幅度高於預期目標。
宏觀經濟形勢分析
綜合前述的分析，可以發現今年以來大陸經濟形勢表現可謂穩健，大陸當局稱，「我國國民經濟繼續朝宏觀調控的預期方向發展」。十一月初，世界銀行發佈今年第三季《中國經濟季報》表示，大陸經濟似乎在快速成長和低通貨膨脹中完全實現了「軟著陸」，預期2005年大陸的GDP成長率為9.3％。
世界銀行的研究報告也指出，儘管大陸面臨油價上漲、固定資產投資反彈增高等不利因素，大陸宏觀經濟前景依然看好。2005年第三季，大陸國內需求的復甦似乎同時表現在投資和消費兩個方面。投資反彈在某種程度上顯示出，2004年5月以來緊縮政策引起的經濟減速影響正在退去；民間消費支出雖然成長加快，但還不足以替代投資成為經濟成長的主要動力。大陸當局則寄望經濟成長減少對投資的依賴，提高以消費為基礎。
（表一）2003─2005年前三季大陸主要宏觀經濟指標
不過，大陸經濟專家對於大陸經濟形勢之研判仍存在紛歧。譬如有人認為，大陸經濟處於「高成長」和「通貨緊縮」併存的局面；另有人認為，大陸經濟成長由上升轉入穩定期，2005年的經濟表現將是自1998年以來高成長、低通膨表現最好的一年，通縮及經濟成長快速回落的情況不會發生。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當前大陸經濟仍然有過熱的跡象，尤其固定資產投資成長率在2005年以來呈現逐季上升的趨勢，同時廣義及狹義貨幣供給量的成長率也持續增加，9月底外匯存底已達7,690億美元，較年初增加1,591億美元，造成基礎貨幣供應增加。
另外，2005年前三季資料顯示，電煤價格上漲15％；汽油、柴油、航空煤油出廠價格分別上升17.3％、16.5％和27.7％；聚丙烯、純鹹的市場價格平均，亦分別上漲了25％和34％，石油化工產品已成為推動工業生產資料價格上漲的重要因素。
儘管專家們對於當前經濟形勢的研判不一，大陸國家統計局卻表示，「我們還是持樂觀的態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大陸經濟出現通貨緊縮的跡象」。因此，當大陸官方公佈第三季的經濟運行成果後，國際投資機構調高了2005年大陸經濟預測。
客觀而言，當前大陸經濟形勢係處於高成長、低通膨的階段，關於宏觀調控政策有可能將採取「適度彈性放寬」的作為。2005年初以來，固定資產投資成長率呈現逐季上升的趨勢，是為佐證之一。另外一項例證，是在各國央行普通採取加息方式對抗通貨膨脹之際，大陸官方聲稱，「大陸央行不會提高銀行利率」，顯示大陸當局不偏好採取緊縮政策的態度。簡單的說，「適度寬鬆」可能是近期內大陸當局宏觀調控政策的主軸思維。
大陸中期經濟政策規劃
大陸從2006年開始實施第十一個五年經濟建設規劃，在2005年10月中旬，經大陸十六屆五中全會通過的「十一五規劃」，提出了未來五年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的方向，特別強調要「以科學發展觀統領經濟社會發展全局，堅持以人為本，建構和諧社會」等政策理念。
首先，「十一五規劃」內容特別突出了「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除了強調經濟成長，更強調要「讓人民群眾共享改革發展的成果」，有關就業、教育、衛生、公共安全等人文和社會指標，未來可能將受到更多的關注。
其次，加強和諧社會建設，是「十一五規劃」的重要項目之一，其中的重點主要包括：改善「三農」(即農民、農村、農業)問題，統籌城鄉發展，一方面要加快推進城市化，轉移農業勞動力和農村人口，提高農業勞動生產力；另一方面要加強規劃建設農村的水、電、路等基礎設施和教育、衛生、文化等社會事業。注重人民生活和群眾切身利益問題，擴大就業機會，積極解決收入分配不公及城鄉差距擴大的問題。
根據相關研究，大陸社會的貧富差距隨著經濟持續發展呈現惡化的跡象。用基尼係數衡量社會收入分配差距，目前已達0.45，較1990年多出0.15個百分點；另外，佔總人口20％的較低收入人口，在全大陸總收入或消費中所佔的份額只有4.7％，而佔總人口20％的較高收入人口，佔全社會總收入或消費的份額，則高達50％。
社會貧富差距如此懸殊且有持續擴大的趨勢，已影響到大陸社會安定。根據大陸官方的記錄，2004年大陸至少發生七萬次抗議活動，至少300萬人參加了這些抗議活動。
社會貧富差距擴大的現象，與改革開放以來實施「沿海地區先富起來」的傾斜政策有關，為改善社會收入分配不公問題，「十一五規劃」的規劃理念，已由「先富論」轉為「共同富裕」，過去一直倡導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之理念，可能由效率與公平並重所取代，或甚至更加注重公平。
第三、強調區域協調發展。按「十一五規劃」內容，大陸引入功能區概念，重新劃分經濟區域版圖，考慮的區域規劃重點是跨省之間的經濟合作。長江三角洲、京津冀地區、成渝地區以及東北老工業基地等四個區域，成為重點關照的對象。成渝地區成為「十一五規劃」區域發展的重點區，對於加快西部開發、建設和諧社會的政策，具有重大的宣示意義，大陸學者預測，未來成渝地區將是繼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環渤海灣經濟圈後的另一個經濟成長區，如此發展將有助於改善區域發展失衡問題。
第四，「十一五規劃」強調持續改革對促進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其中，大的、全局性的改革，主要在於如何轉換經濟成長方式、改變對官員的考核體系(強調社會發展、環保、就業、教育等)，建構協調區域平衡發展機制等方面；在局部改革上，主要在農村稅費、壟斷行業、股權配置、匯率形成機制、投融資體制、財政稅收體制、國有企業等方面。落實這些構面的各項改革，對於大陸經濟結構之調整必將造成影響。
第五，「十一五規劃」的另一項重點是要「加快促進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其目標包括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形成一批擁有自主智財權和知名品牌、國際競爭力較強的優良企業等。
過去二十多年來，大陸政府刻意追求經濟成長，有意或無意地選擇了高投入、高消耗、低產出的發展模式，在資源消耗、生態環境破壞方面，可說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資料顯示，在過去二十五年中，大陸的投資率平均維持在40％左右，2004年更是超過了45％，2005年有可能達到50％，在世界各國之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投資率不斷提高，顯示其投資效率在不斷下降，也就是說，為了取得同一個百分比的經濟成長，所需投入的資源愈來愈多，這對於大陸經濟可持續成長相當不利。
轉變經濟成長的方式在於追求較高的資源運用效率，這意謂著大陸試圖從過去過度依賴資金、自然資源和環境投入，以量的擴張實現成長，轉向更多依靠高素質人力和技術進步，透過提高效率達成經濟成長。有關產業發展的規劃，強調要強化自主創新能力，努力開發具有自主智財權的核心技術，改善關鍵技術依賴國外進口的問題，增強產業國際競爭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可說是轉變經濟成長方式的關鍵配套因素。
大陸中期經濟展望
「十一五規劃」提出的經濟社會發展目標主要包括：
一、實現2010年人均GDP比2000年翻一番，由850美元提高達到1,600~1,700美元。
二、資源利用效率顯著提高，單位GDP能源消耗比「十五」期末降低20％左右。
三、扶植一批擁有自主知識產權和知名品牌、國際競爭力較強的企業。
四、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比較完善，開放型經濟達到新水準，國際收支基本平衡。
五、普及和鞏固九年義務教育，城鎮就業機會持續增加，社會保障體系比較健全，貧困人口繼續減少。
六、城鄉居民收入水準和生活品質普遍提高，物價水準基本穩定，社會民富差距控制在一定水準（以Gini係數衡量，控制在目前的0.45左右）。
七、提高城鎮化水準，國民的居住、交通、教育、文化、衛生和環境等方面的條件有較大的改善。
胡錦濤曾公開指出：「十一五」時期我們面臨的仍將是一個機遇和挑戰並存、機遇大於挑戰的環境，一個總體上有利於我們促進經濟社會發展，但不利因素可能增多的環境。譬如，首先，從國際上看，隨著大陸經濟總量擴大和對外貿易擴張，參與經濟全球化程度加深，各種摩擦增多。尤其，對外貿易總額占GDP的比重已超過70％，顯示大陸經濟對外依存度偏高，愈來愈容易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因此，「十一五」期間，國際景氣波動以及國際社會針對大陸的貿易保護主義氛圍之變化，對大陸經濟社會發展將造成影響。
其次，從國內看，由資源能源短缺形成的發展瓶頸制約日益突出，尤其華北地區缺水，全國性的電力短缺，國產石油產能不足，必須仰賴進口，這些問題能否有效解決，將是「十一五」規劃目標能否實現的關鍵因素。
第三，政府職能轉變的速度與成效。目前大陸政府的決策機制不完善，使得政策制定和實施的客觀公正性遭受質疑，中央與地方之間或部門之間發生摩擦的事件時有所聞。政府部門的改革滯後，已成為有效執行宏觀調控政策的一個障礙，大陸政府似乎已瞭解到這個問題，但是轉變政府職能的效果仍待觀察。
第四，體制創新的速度與成效。經濟結構和經濟成長方式的轉變、自主創新能力的增強、資源節約型社會的創建、收入差距之調節、對外貿易摩擦之因應等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大問題，都和體制機制有關。其中有些問題，例如經濟成長方式轉變，已討論多年，不過一直沒有明顯的進展，主要就是因體制機制的問題。因此，「十一五」規劃時期所訂定的目標能否實現，體制改革與創新的進展將扮演關鍵的角色。
結語
大陸經濟持續快速成長，受到世界各國所矚目，不過，其背後隱藏著經濟結構失調的問題，卻也令人關注。過去一段時間，大陸已注意到且已採取各種政策試圖加以改善，奈何成效有限。此次胡、溫體制提出「十一五規劃」，可以發現其重點仍然圍繞在改善經濟結構失調問題上，譬如「轉變經濟成長方式」，主要係針對產業結構失調問題；「建立和諧社會」，則是針對區域、城鄉發展差距，所得分配不公問題。
對於有志於經營大陸市場的台商而言，針對大陸提出的「十一五規劃」，值得關注的面向，首先是區域發展之規劃。大陸在區域協調發展上，未來五年將特別重視成渝地區、京津冀地區和東北老工業基地，還有城市化建設，預料這些地區將獲得北京中央更多的資源挹注及特殊的政策。
其次是解決「三農」問題，建設新農村。大陸國內消費需求近年來的表現不佳，主要問題出在農村居民消費能力差，「十一五規劃」若能落實，對大陸而言，提升農民消費購買力與穩定農村民心，可收一石兩鳥之效。農村消費市場之未來發展，值得關注。
另外，大陸未來產業發展特別強調自主創新能力，對台商可能產生兩方面影響，一是對於投資者的技術能力和技術轉移期程，可能採取鼓勵或直接指導的方式管理；二是該項政策若能奏效，則大陸的產業升級，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提升，對台灣產業的國際競爭地位勢必造成更大威脅。
▊大陸當局為了防止經濟過熱問題，曾自2003年下半年開始，陸續採取若干措施加以調控。
▊大陸經濟持續快速成長，受到世界各國所矚目，不過，其背後隱藏著經濟結構失調的問題，卻也令人關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