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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縮銀根政策下的隱憂
鑑於近兩年大陸人行不斷調高存款準備率，以致大型金融機構的存款準備率，已經達到21.5％以上的歷史新高。再者，這樣的收縮銀根政策，不僅導致長三角出現企業的倒閉潮，也使台灣企業對大陸的出口利潤逐漸受到負面影響。為此，本文乃以近期因此影響到的產業層面發展所產生的現象做合理的推演，試著推導出中國大陸在這一些公開訊息的背後究竟存在著什麼發展的困局或風險。
文：邱志昌（淡江大學金融證照專任教師）
中國大陸今年的缺工、缺電、緊縮銀根與物價上揚的社經發展，已影響到台灣企業獲利，這一些市場狀況，被台灣企業稱之為「四荒」，亦即「人荒」、「電荒」、「錢荒」及「心慌」。其中影響層面最大的是「錢荒」，亦即緊縮銀根。由於這兩年來人行不斷調高存款準備率，大型金融機構存款準備率已經達到21.5％以上的歷史新高。這樣的持續收縮銀根政策，不僅導致長三角出現企業的倒閉潮，也使台灣企業對大陸的出口利潤逐漸受到負面影響。本文擬以近期因此影響到的產業層面發展所產生的現象做合理的推演，試著推導出中國大陸在這一些公開訊息的背後究竟存在著什麼發展的困局或風險。
中外企業所受到的影響
全球石化龍頭，台灣台塑企業在6月中旬時，專業經理人提出市況預警：大陸緊縮銀根的政策，已使大陸石化市場呈現濃厚的觀望氣氛。其中，台化生產的主力產品純對苯二甲酸（PTA）在第三季可能就會由盈轉虧，而且預估今年第三季整季可能都會呈現虧損。除此之外，ABS的銷售也會受到負面影響。台塑原本PVC的正常銷售量為9萬噸，在大陸貨幣緊縮、印度雨季、中東齋戒月等不利因素下，PVC需求走軟，6月銷售量目前已降低為7萬噸，而且因為大陸的煉鋁、紡織因限電因素導致下游廠商開工率下降，也波及到了氯鹼的銷售。
自今年6月起台塑集團中的四家主要公司--台塑、台化、南亞與台塑化公司的月營收開始下滑，而且MOM達-12.9%。而這四家公司在第2季因為中國大陸的貨幣緊縮，加上台灣六輕廠區的工安意外，獲利同步下降，其中以南亞的第2季獲利MOM大幅衰退50.5%最為嚴重。
中國人民銀行已持續逾兩年的貨幣緊縮政策，也已導致長三角、珠三角的企業的「錢荒」問題蔓延開來，使中小企業陷入經營周轉的困境。主管金融政策的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在6月份成立一個特別的基金對中小企業展開救援之外，7月中尋再次強調，要「採取有力的措施」，緩解小企業融資，「不動搖地加強小企業等薄弱環節的資金支持」。
雖是如此，但我們發現到中國大陸目前的存放款體系存在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就是雖是存款準備率調高，銀行放款的利潤跟著增加，但是存款的來源卻是後繼無力。第二季起銀行體系為吸收存款，對企業與消費者誘之以高額的獎金與獎勵;但在此同時，國際投資機構對大陸銀行的經營風險意識也開始提高，新加坡主權基金淡馬錫（Temasek）就在7月5日配售出大陸工商銀行及建設銀行的舊股，變現港幣283億元（合新台幣約1,047億元），使大陸股市中的銀行股在自家的大陸社保基金減持股份之後，更進一步令投資機構對銀行即將面臨的呆帳風險更關心。
國際投資機構的證券分析師認為，淡馬錫持有中行和建行之股份大約已有六年，選擇在今年存款率歷史奇高「錢荒」時，以相對較低的價格去降低持股，對中資銀行股股價會產生負面影響。比此還早之前，中國大陸社保基金與美國投資銀行業者也減工商與建設銀行之持股。
背景推演
依照我們的研究，這一些現象實在很奇特，存款準備率奇高，銀行業放款餘額也高的現象，是為世界人類經濟史發展上很異常的現象。如果我們以正常的經濟運作的邏輯與理論來推演，其背景可能︰
一、中小企業的融資，受到存款準備率與利息不斷提高，及大企業資金需求的排擠，因此貸款額度受到大幅縮減;加上上游廠商因為人民幣升值出口訂單減少，衍生的商機降低，而且工資又大幅上揚，形成三面埋伏，四面夾擊，致使企業營收降低，獲利減少;部份廠商為求生存，展開倒貨或是砍價競爭，使的市場的產銷秩序紊亂。
二、在過去十幾年來，即使是在1997亞洲金融或是2008全球金融風暴之前後中國大陸的每年經濟成長都是以兩位數的驚人速度在成長，支持這樣成長有兩種主要的原因，就是投資的加速;投資之所以會加速是因為投資回報的速度快，因此資金的借與還的cycle期間很短，一個的新的資本投資不到五年就全數連本帶利一起回來，不僅再次激發廠商的擴大投資，銀行體系也樂於大方再貸出，這樣的一個循環效果不斷重覆，銀行體系的放款餘額不斷大幅增加。但在下列的幾種市場狀況出現之後，廠商資金借與還的cycle期間就會拉長: (1).產品已由獨占或是寡占轉為完全競爭市場，投入的越多但利潤越低，且成本回收速度越慢越長;如DRAM(動態存取記憶體)及TFTLCD(液晶面板) ，這兩項高科技大型產業在台灣如此，在中國大陸亦是。台灣。如鴻海集團旗下的奇美電子公司與明碁集團旗下的友達電子公司;大陸。如京東方科技，今年上半年的獲利都呈現虧損。國際市場TFTLCD的競爭如南韓三星集團與中國大陸電視的補貼計劃停止與歐債風波等影響需求，使得這些公司的股價大跌，在7月下旬股價仍在每股淨值以下。
三、市場開發飽和，如過去大陸各地的地方政府最大的收入來源之一是招商所帶來的土地開發，自去年開始由於通膨與工資上揚加劇，不少外資與台商向大陸內陸或是東南亞其它低工資成本地區或國家移動，使的大陸地方政府的地產開發收益的邊際增加率減緩，而一線城市的資產價格在銀根緊縮之下也由高檔逐漸滑落，使得當地政府的開發回收期間由短期變為長期。
四、這也之所以中國大陸審計署在6月底公布大陸全國地方政府債務數據時引發國際投資機構關心的原因。審計署公佈的數據是:2010年底，全國地方政府性債務餘額107174.91億元即10.7兆人民幣，其中8.5兆人民幣為銀行貸款。
五、但國際投資機構及信評機構估計的卻比審計署所公告的數字多出了3.5兆人民幣，穆迪信評認為還有約人民幣3.5兆的銀行貸款在報告中沒有被提到。 穆迪所推論的依據是，在這之前，大陸銀監會所記載的數據，截至2010年11月底，大陸全國地方融資貸款餘額約9.09兆人民幣，占全部人民幣貸款金額的19.16%。而人行今年6月1日發布的《2010年中國區域金融運行報告》提到，地方政府的貸款負債總金額相當於銀行貸款總金額的30%，換算出來約有人民幣14兆。
六、穆迪在7月上旬的報告說，預計中國大陸地方融資貸款中的20%-33%會暴露出不良債權出來，會得銀行業面臨的風險比大陸內部預期的可能還要大;大陸本身的投資機構(中信金)認為與IMF(國際貨幣基金會)統計的其他國家政府的債務狀況比較，大陸地方政府的債務負擔仍然不是太重，政府債務的系統性風險仍處於可控制範圍。但雲南、上海等區域地方融資已暴露出債務再融資風險。
背後的隱憂
一、中國大陸地方債的問題，預計大陸各地方政府未來3年內需要支付的債務本息預計將達到2.2兆到3.1兆之間，今年就需支付0.9兆至1.2兆人民幣。但另外一方，銀監會今年卻禁止借新還舊，這可能會使得短期債務展期出現展期上的困難。雖是如此，我們除非出現地方政府彼此之間有互相債務的往來，亦即「三角債」的問題，或是其它類似如此更複雜的情形，否則外資投資機構所擔心的「硬?陸」(hard landing)風險可能性還是不高。
二、緊縮貨幣的政策真正落實在民間個體經濟運作的效果，需要一季到半年以上的時間，亦即「time lag effects」。因此今年自年初以來，大陸的「採購經理人指數」(PMI)呈現緩步下滑。亦即資本支出趨於謹慎，而人民銀行在7月初還持續調高利息，PMI指數可能會持續緩步下滑至年底，當投資的熱潮漸漸冷卻下來之後，原物料及資`本設備的價格就會下降，消費者物價就會真正下降。
三、但物價是否能令人滿意?還有一個關鍵因素是「工資」。在十二五計劃中，工資政策擺明的是每年以13%的幅度向上調整;如果將1.13%的年率複利計，就是在十二五的五年內工資要上漲一倍以上;以無產階級政治的特質，這當然是對廣大勞工階級的照顧，也就是黨在各位勞工辛苦了十幾年之後，對其回饋。但，工資上揚會形成對物價的上揚預期效果，人們在預期工資上漲之下會增加額外消費(內需) ，使物價居高不下，如此一來這並沒有使實質購買力與工資上漲同步增加-亦即工資上揚13%，但物價上揚6%，實質購買力只有增加7%;如果物價的上漲率仍然居高不下，持續揚升，則實質購買力是會低越來越低的。
四、更值得注意的是，現在外資或台商的生產企業向內陸移動之外，受不了工資與人民幣上揚的廠商，已開始去東協的越南、泰國甚至柬埔寨設廠去了等;如華爾街日報所報，在過去兩年間，運動鞋和運動服生產商Brooks Sports 公司，在工資率增長了50%，而人民幣又不斷升值下，該公司撐不下去已加速轉移到亞洲的其他地區生產。這意思是大陸對外來企業的投資優惠必需再放寬，否則企業對工資的上漲與人民幣升值及「四荒」是會以「離開中國」來回應。
結論
我們關心中國大陸經濟在進行緊縮調整的風險，也試著以經濟理論及合理的邏輯來探究之中的背景因素;我們要提醒台商，中國大陸到處是商機，隨便投隨便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未來必需實事求是，穩紮穩打，做長期經營而不能打帶跑，否則無遠慮必有近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