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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製造業勞動力大流失
2004年以來，特別是自從2008年世界金融海嘯衝擊中復甦以來的中國大陸，「招工難」已經逐漸成為直接影響其製造業能否開工、經營和產出良好績效的關鍵性制約因素，連未來中國大陸經濟社會是否持續亮麗，抑或因此轉趨平凡暗淡，也將全然取決於這項因素。
文：林建山（財團法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
過去二十多年，造就中國大陸製造業企業成功發達，並且成就中國大陸晉身全球最具競爭力的「世界工廠」經濟地位的「人口紅利」，乃至看似數量無限的外來製造業勞動力供給，在最近同時出現了大流失的新危機。
當然，這種製造業勞動力供給大流失的新危機，並不是中國大陸獨有的問題，幾乎所有先進經濟體，在世界經濟海嘯後，都同樣感受到這種趨勢現象的重大影響；特別是在中國大陸的情形，尤其因為多數先進經濟體都透過在大陸採購產品的企業，最終總有一天會把這種製造業勞動力供給大流失所引申的上漲成本，逕直轉嫁給多數西方先進經濟體的消費者。
壹、製造業工廠只能招用更多男工
即使是目前被認為會領先世界復甦，並帶動全球經濟再起的美國，歐巴馬總統都不敢不以開放引進外勞及外國人才，以為因應。可見這一課題的普遍性與緊迫性。正啟動席捲中國勞動力市場的兩大變遷，一是年輕世代所急遽嶄現的職業志向大轉變，一是另一波人口結構移轉浪潮的洶湧來襲。
一場巨變目前正重力衝擊著眾多的中國大陸製造業工廠：曾經是女性居多的製造業工廠勞動力大軍，如今已出現越來越多的男性人口。計劃生育政策，幾乎每天都在削弱中國大陸出口製造業的競爭優勢，先是製造業勞動力供給的銳減，然後是阻礙女性進入工廠就業。其結果是，男性人口的製造業勞動力大軍，愈發焦躁不安：普遍性粗放的管理方式，以及嚴重的歧視，使大多數男性勞動力，備感沮喪。
不過20年前，中國大陸製造業工廠生產線上的女工，往往多於男性勞動力；但是，隨後洶湧而至的農民工大潮，使多數製造業工廠經理人，在用工上可以更加挑剔。這種情境恰似18世紀的英格蘭工廠老闆所面對的情境一樣，多數會傾向於更加青睞聽話、靈巧和細心的女工。
然則，在今天，許多中國大陸製造業工廠經理人，已經別無選擇，只能招收更多男工。因為在中國大陸，男女性別比例，已經從1980年的107：100，快速挺升至2010年的118：100；中國已大陸然是男性勞動力遠超過女性勞動力的社會。
今日中國大陸的父母，普遍已較10年之前更為富裕，在知識上也更加瞭解，妙齡女孩獨自在製造業工廠打工的風險，因此，已普遍性不再願意將女兒送進製造業工廠工作；而且，此其同時，社會價值觀也起了極大變遷，也已經不會再對刻在製造業工廠打工的未來女婿，另眼相看，許多人甚至於將製造業勞動力的男性人口，根本視為是「沒出息」的工作。
今天的中國大陸，越來越多年輕工人正感受到「被工作束縛」而淪陷於美好婚姻夢想和現實工作之間不斷擺盪的窘境：在製造業工廠內，能夠成為工頭，乃至能夠在流水式生產線上繼續勞動者，往往是取決於有無裙帶關係，而非取決於是否勤勉或有無才能；越來越多製造業勞動力男性，都普遍持有「創業」和「經商」的個人職涯發展目標，然而，真正能夠幫助這些製造業勞動力男性實現其人生目標的工廠，卻少之又少。
當然，中國大陸在地的製造業工廠管理人的「地緣認同情結」，又是另外一個現實問題；許多製造業工廠管理人，都不會善待員工，但卻會極度偏袒同鄉，通常並不會替一般工人提供晉陞管道，也不會考慮要花錢幫助有前途的工人重返學校，增進回流教育的加值作用；一旦晉陞和掌握最新現實技能知識的前景，對年輕工人都變成不確定也根本無以企及的時候，祇會帶給他們更加沮喪，更不把現有工作崗位，視為人生職業生涯的一部分，其結果，就很可能危及整個中國大陸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了。
貳、製造業勞動力成本暴漲問題
2011年起，越來越多的中國大陸製造業企業公司紛紛淪陷到工資成本上升、原料價格上漲、出口訂單萎縮的「低利潤陷阱」的惡性漩渦之中，儘管中國大陸作為全球製造業中心的吸引力仍在，但全球「供給替代」的新趨勢正在逐漸削弱中國的傳統比較優勢，「中國製造」正在面臨「前有強敵後有追兵」的雙重夾擊：亦即前有美國等先進國家的「再工業化」強敵伺候，後有新興經濟體的追比趕超競爭。
而在總體經濟面出現製造業勞動力供給數量成長放緩的同時，中國大陸經濟成長也恰恰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減速；而在個體經濟面，製造業工廠業主們，也正面臨的是營運財務壓力一直不斷上升，最近三年來，中國大陸整體工資水準，一直以每年兩位數的成長速度在攀升，無疑更助長了員工的強勢地位，也因此催生了更多更遍及各地的勞資糾紛。
從十年之前開始，郭台銘的富士康集團，為了應對製造業勞動力成本的日益上漲問題，而把工廠遷往內地，建置在遠離廣東和上海等沿海的傳統製造業中心以外地區；就在不到兩年時間，富士康在成本較低的中國大陸內陸地區建立兩家大型工廠：一個是組裝蘋果（Apple）iPhone手機的鄭州生產基地，現在擁有員工19.2萬人；一個是組裝iPad的成都工廠，現在擁有員工11萬人。
在沿海地區，企業對勞動力的爭奪最為激烈。2009年和2010年，富士康的深圳工廠首家爆發一連串員工自殺事件後，即加快了這種工廠遷往內地的空間大移轉。富士康深圳工廠及其後多家企業工廠爆發的自殺事件，暴露出了許多擁有數十萬背井離鄉年輕員工的大型工業園區，所存在的一些共同問題。在沿海地區的富士康深圳生產基地仍是該公司最大的生產基地，員工總數達39萬人。也就是說，富士康在中國大陸的員工總數，目前總共高達120萬人。
參、製造業勞動力供需關係將更趨緊張
中國大陸的總和生育率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一直低於2.1的替代水準，目前則更低到僅剩下1.4，甚至已經遠低於先進國家的平均替代水準。長期處於低生育水準，終究導致中國大陸人口年齡結構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15-64歲勞動年齡人口成長速度，已然明顯遞減，政府官方的預測也認為，於2015年勞動年齡人口達到峰值9.96億人之後，絕對會返轉減少。而現實上，在2002-2010年期間，中國大陸勞動力供給的年平均成長率為1.1％，而整體勞動力需求的年平均成長率，卻已高達2.6％。
這種人口結構變化投射到勞動力市場的表現，就是自從2004年沿海地區出現民工荒以來，製造業勞動力短缺，已然成為中國的全國性現象；2011年製造業招工之難，已前所未有地遍成所有在中國的內外資企業，所普遍遭遇的首要困難。
按照目前中國大陸全面的勞動力就業彈性推算，設若未來經濟發展還是可以繼續維持年平均GDP成長率10％的速度，則第二產業即製造業工廠的勞動力需求，勢將繼續成長4．7％；而設若未來經濟發展祇能維持在GDP成長8％的速度情況之下，則每年中國大陸第二產業即製造業工廠對勞動力的需求，仍然會達到3.7％。長期以來，中國大陸政府當局一向關注要如何才能經由經濟成長速度之保持，來解決勞動力就業問題；但是，從今年開始，中國大陸面對的的最重要問題，無疑地即將會變成為是：應當如何才能保持經濟成長所必須要的製造業勞動力供給。
2004年以來，特別是自從2008年世界金融海嘯衝擊中復甦以來的中國大陸經濟社會，招工難，已經越來越成為直接影響製造業公司企業能否開工、經營和產出良好績效的關鍵性制約因素；中國大陸經濟社會展望，在未來是否可能持續亮麗，抑或因此轉趨平凡暗淡，也全然都將取決於這項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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