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日前召開了十三屆五次的全國人大、政協會議，由於今年是「習李」體制的最後一年，也是李克強擔任大陸國務院總理的最後一年，因此即便全球都聚焦在俄烏戰爭，但李克強「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政府工作報告，仍引發不少的關注和討論。本文作者綜觀及歸納今年大陸的工作任務重點認為，無論是穩經濟、穩市場主體、擴大內需或對外開放，2022年大陸政府的重中之重，在於如何穩就業，因為對中共來說，穩住就業就等同穩住了社會不安、穩住了治理危機。

文：黃健群

今年3月5日至11日，大陸召開了十三屆五次的全國人大、政協會議。由於今年是「習李」體制的最後一年，也是李克強擔任大陸國務院總理的最後一年。因此，即便全球都聚焦在俄烏戰爭，但李克強「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政府工作報告，仍引發不少的關注和討論。本文主要透過對此次《政府工作報告》的梳理，預測大陸今年的產業經濟政策方向。(註1) 

2021年數據雖然亮點，但挑戰仍多 

大陸的《政府工作報告》依例都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為去年回顧；第二部分是今年目標；第三部分則是透過哪些政策達成今年目標。 

一、去年大陸各項數據亮眼 

在對去年回顧方面，李克強以諸多數據論證所謂「十四五」開局之年的2021年「成績斐然」。舉其要者包括：國內生?總值(GDP)達到114兆（人民幣，以下同），增長8.1%。全國財政收入突破20兆人民幣，增長10.7%。城鎮新增就業1269萬人，城鎮調查失業率平均為5.1%。居民消費價格上漲0.9%。企業研發經費增長了15.5%。糧食?量1.37兆斤，創歷史新高。高技術製造業增加值增長18.2%。市場主體總量超過1.5億戶，貨物進出口總額增長21.4%。此外，地級及以上城市PM2.5平均濃度下降9.1%；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了8.1%。新開工改造城鎮老舊小區5.6萬個。至於在新冠疫情防控方面，大陸疫苗全程接種覆蓋率已超過85%。 

二、2022年大陸仍多挑戰 

雖然這些數據相當亮眼，但李克強也強調：中國大陸經濟尚處在突發疫情等嚴重衝擊後的恢復發展過程中，國內外形勢又出現很多新變化；因此，中國大陸未來要保持經濟平穩運行的難度加大。李克強認為，中國大陸2022年面臨的挑戰，首先為全球包括中國大陸，疫情仍在持續，世界經濟復甦動力不足，大宗商品價格高位波動，外部環境更趨複雜嚴峻和不確定。因此，中國大陸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其次，消費和投資恢復遲緩，穩出口難度增大，能源原材料供應仍然偏緊，輸入性通脹壓力加大，中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生?經營困難，穩就業任務更加艱巨。此外，中國大陸目前關鍵領域創新支撐能力仍不強；一些地方財政收支矛盾加大，經濟金融領域風險隱患較多。最後，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仍然突出，脫離實際、違背群眾意願現象屢有發生，有的在政策執行中採取「一刀切」、運動式做法。少數幹部不擔當、不作為、亂作為，有的漠視嚴重侵害群眾權益問題、工作嚴重失職失責。一些領域腐敗問題依然多發。 

簡單來說，雖然去年各項數據亮眼；但大陸官方也承認，中國大陸今年仍有內外部的許多困難要克服。 

2022年目標在穩就業、保民生、防風險 

在今年目標方面，李克強提出的預期，主要包括GDP增長5.5%左右；城鎮新增就業1100萬人以上，城鎮調查失業率全年控制在5.5%以內；居民消費價格漲幅3%左右；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基本同步；糧食?量保持在1.3兆斤以上。 

一、GDP增速5.5%需「爬坡過坎」 

在這些數據中，最引起各界討論的，是GDP 增長5.5%這個數字。這樣的增速，是中共自1991年迄今所設定的最低經濟增長目標，但大陸國務院解釋，這樣的經濟增速，是基於穩就業、保民生、防風險的需要，以及與近兩年平均經濟增速、「十四五」規劃目標要求相銜接。而中共近年來一直強調，中國大陸GDP總量已經相當大，要保持中高速增長，本身就是很大的難題。李克強舉例說明：2010年前中國大陸經濟總量還是50多兆時，增長10%，增量是6、7兆；但2022年中國大陸經濟總量為110多兆，增量5.5%，就得要有9兆的增量。換言之，從GDP總量來看，這樣的經濟增速還是相當可觀的。 

事實上，從去年底到今年初，各機構在預測大陸2022年GDP增速時，都相對保守，大約都在5%上下；例如去年底世界銀行預測為5.1%；今年1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預測為4.8%；野村證券預測為5%；中國智庫中國社科院宏觀經濟研究與中國經濟趨勢研究預測為5.3%。要注意的是：這些機構預測之時，俄烏戰爭還未爆發。且去年中國大陸GDP增速雖然達到8.1%，但四季度的增長幅度分別呈現18.3%、7.9%、4.9%、4.0%的逐季遞減。因此，不少評論都表示：在內外部環境都更加險峻的2022年，今年中國大陸GDP增速要能「保5」，都是相當困難的任務；而在此次政府工作報告，將今年GDP增速訂在5.5%，可說是相當高的目標；也難怪李克強說今年必須「爬坡過坎」。 

二、就業問題嚴峻，考驗大陸當局能力 

另一個值得討論的數字，是今年目標城鎮新增就業1100萬人以上，城鎮調查失業率全年控制在5.5%以內。 

去年中共對補教、娛樂、網路、遊戲等產業進行強力監管，不但造成這些行業的股價大跌，也嚴重影響這些行業的就業狀況。舉例來說，根據媒體報導，騰訊、阿里巴巴、滴滴等中國科技巨頭，今年都將大幅裁員。部分部門裁員20%，預計失業的員工將達到數千位；還有強調要減輕學生作業負擔和補習的「雙減」政策，讓中國大陸的教育培訓業一夕崩塌，有超過千萬的培訓教師因而失業。 

雖然根據大陸官方數據，2021年增加的城鎮就業人口，仍比預定的1100萬增加了169萬人；但李克強指出，今年中國大陸的就業問題將更嚴峻。李克強在兩會閉幕後的記者會上表示：中國大陸每年新增的城鎮就業，必須有1100萬人以上，最好有1300萬人以上；2022年中國大陸需要就業的城鎮新增勞動力約1600萬人，是多年來最高；大學畢業生1076萬，也是歷年最高；此外，還有近3億農民工要有打工的機會、還有退役軍人就業、再就業的問題。 

從上述數字可以看出，今年大陸的就業問題非常嚴峻。因而去年以來為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所進行的行業監管，與強大就業需求之間如何取得平衡，將考驗大陸當局的政策調控及執行能力。 

2022年四大重點：穩經濟、穩市場主體、擴大內需、對外開放 

要如何達到2022年設定的目標？梳理《政府工作報告》九大工作任務，與產業經濟相關的，可歸納為：穩增長、穩市場主體、擴大內需，以及擴大對外開放等四部分。 

一、積極財政及寬鬆貨幣政策穩增長 

在穩增長方面，包括積極的財政政策及寬鬆貨幣政策。在積極財政政策方面，除了財政支出預計比去年增加2兆人民幣，大陸中央也加大對地方轉移支付的力度，以及推動2.5兆人民幣的減稅降費；同時，大陸中央今年預計投資6400億，同時新增地方政府專項債額度3.65兆，以擴大投資。大陸官方強調，將透過政府投資帶動民間投資。在貨幣政策方面，大陸將透過下調利率、擴大釋出流動性等寬鬆措施「放水」，力保「穩增長」。 

二、對企業減負以穩市場主體 

在穩市場主體方面，重點在對企業的減負，包括減稅與退稅、融資支持、降低企業生?經營成本等。值得注意的是，政策方面特別強調對中小微企業的支持。 

三、推動消費持續恢復、擴大有效投資以擴大內需 

在擴大內需方面，重點在推動消費持續恢復、擴大有效投資。而這也是此次各界關注的焦點。 

大陸官員指出：2021年，中國大陸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由2020年的下降3.9%，轉為增長12.5%，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實際增長12.6%，均明顯高於2020年增速。2021年最終消費支出拉動GDP增長5.3%，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65.4%。但大陸官員亦表示，2021年消費的高增長，是由於2020年的低基期。從這兩年平均看，消費增速仍低於疫情前水平，特別是受疫情持續影響，生活服務消費還比較低迷，旅遊、住宿、電影票房收入等相比2019年還是負增長。 

大陸官方強調，中國大陸是世界上最具成長性的消費大市場，消費有很大的潛力。舉例來說，中國大陸每千人汽車保有量還不到日本、韓國的一半，不及美國的四分之一；且居民人均服務消費支出占全部消費支出的比重只有44%，與相同發展階段的其他國家相比明顯偏低。再如，近年來中國大陸居民消費快速升級，高品質消費需求很旺盛，但供給跟不上，潛力得不到充分釋放。 

大陸官方指出，推動消費持續恢復的具體措施包括：一、促進生活服務消費恢復。大陸官方強調，這一塊是消費恢復的最大「短板」，也是最大潛力所在。二、穩定增加大宗消費。由於2021年中國大陸新能源汽車銷售呈現「井噴」，全年銷量達到352萬輛、增長1.6倍；大陸官方指出，2022年要繼續支持新能源汽車消費；還要開展綠色智慧家電和汰舊換新。三、發展社區消費和縣鄉消費。大陸官方強調，將加大城市社區生活服務設施建設力度，加強縣域商業體系建設，以及發展農村電商和物流快遞配送，以便利性、可及性的提升促進消費。與此同時，要提升?品和服務質量，以滿足居民生活需要。 

至於「擴大有效投資」方面，重點在各項基礎建設及民生領域的投資。 

四、擴大對外開放重點在穩外貿穩外資 

在對外開放方面，重點在穩外貿和穩外資。 

在穩外貿方面，除了強化金融、行政程序、通關等方面對外貿的支持，大陸官員強調關鍵在提高產品品質。 

至於在穩外資方面，包括幾個重點：一是國民待遇。近年來中國大陸外資投資的負面清單都在縮減；舉例來說，外資汽車企業在乘用車領域的出資股比限制已全面取消，自貿試驗區內製造業的投資限制，已經全部取消。大陸官員強調，接下來的工作即是確保負面清單壓減後，外資能夠依法平等進入這些負面清單以外的領域；二是引導外商投資特定產業及區域。透過「鼓勵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引導外商投資特定產業、特定區域；三是建設好對外開放的平台。大陸官員強調，包括自貿試驗區、海南自由貿易港、開發區、綜合保稅區，以及今年即將增加的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都是大陸標準規則先行先試的平台，而這些是對外開放的重點地區。 

結論：穩就業是大陸今年的重中之重 

從李克強此次的政府工作報告，可以得知，在中共的認知： 首先，中國大陸將面對更為複雜的外部情勢。除了新冠疫情、通貨膨脹，還有全球對俄羅斯制裁對世界經濟復甦的衝擊；其次，中國大陸內部問題將層層疊加。中國大陸今年除了消費、投資、出口等三駕馬車動能都將相對減弱；就業問題將更加嚴峻。此外，房地產泡沫、地方債務、國有企業槓桿過高等可能造成的系統性金融風險因素，仍然存在。最後，過激的改革步伐可能會減緩或修正。去年針對網路、娛樂、補教、遊戲等產業的加強監管所造成的資本市場震盪，以及「雙碳」目標下為了「能耗雙控」而拉閘限電，其引發的缺電及供應鏈危機，在這次政府工作報告中定調，並非政策有誤，之所以發生問題，是官員執行時操之過急，或脫離實際所導致。換言之，包括強監管、反壟斷，甚或共同富裕等諸多改革，今年仍會持續推動，但步伐可能會減緩或修正。 

綜觀及歸納今年大陸的工作任務重點，無論是穩經濟、穩市場主體、擴大內需或對外開放，2022年大陸政府的重中之重，在於如何穩就業。對中共來說，穩住就業就等同穩住了社會不安、穩住了治理危機。然而，在經濟增長面臨內外壓力、市場主體備受監管、消費投資不若預期，以及外資對中國大陸市場有所疑慮等情況下，大陸當局要如何求穩？又要如何穩中求進？相信這是今年各界都相當關切的話題。（作者為工總大陸事務組組長） 

註1 本文相關數據資料均引自中國大陸政府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