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二十大召開後，接下來最重要的是3月在北京舉行的全國人大、政協兩會。由於此次兩會是大陸將新冠改為「乙類乙管」、鬆綁防控後的首次召開，再加上此次兩會除了要審議《政府工作報告》、審查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畫草案、中央和地方預算草案，還要選舉和決定任命國家機構組成人員等；因此，特別引發各界關注。本文作者從現有資料判斷：大陸今年「兩會」公布的2023年全國GDP增速，至少為5%；但由於種種因素，可能公布的目標不會低於2022年的5.5%，甚至有可能到6%以上。

文：黃健群

中共二十大召開後，接下來最重要的是3月4日、5日在北京舉行的全國人大、政協兩會。由於此次兩會是大陸將新冠改為「乙類乙管」、鬆綁防控後的首次召開，再加上此次兩會除了要審議《政府工作報告》、審查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畫草案、中央和地方預算草案，還要選舉和決定任命國家機構組成人員等；因此，特別引發各界關注。 

由於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去年底已召開，對今年的經濟工作調子已定下；再加上大陸31個省區市都已提出地方《政府工作報告》。本文從現有資料推估預測，2023年大陸「兩會」上《政府工作報告》公布的經濟目標與重要政策。根據推算，本文判斷：大陸今年「兩會」公布的2023年全國GDP增速，至少為5%；但由於種種因素，可能公布的目標不會低於2022年的5.5%，甚至有可能到6%以上。（註1） 

大陸兩會的焦點：新的人事與公布GDP增速 

由於這次兩會適逢換屆，即是李克強最後一次進行《政府工作報告》，國家機構和全國政協新領導層將在此次兩會上產生。也就是說，隨著各機構「一把手」名單和領導班子出爐，大陸政壇將完成換屆交替，組成新陣容。按照慣例，新一屆大陸國務院總理和副總理也將集體亮相與中外記者見面。新任總理將代表新一屆中央政府以答記者問的方式，介紹施政方略、回應民生期待。 

依照慣例，大陸《政府工作報告》的第一個部分，是回顧過去一年成績，接下來則是闡述來年的工作任務。最引發關注、也是各界對今年大陸經濟政策的觀測風向，主要來自《政府工作報告》對今年GDP增速的預測。 

2022年兩會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2022年預期的GDP增速為5.5%，實際的結果則是：2022年大陸GDP第1季經濟增速為4.8%，第2季因為嚴格封控，GDP增速僅為0.4%；在5月推出一系列穩增長措施後，第3季經濟V型反彈，增速回升至3.9%；第4季GDP同比增長2.9%。2022年大陸全年GDP增速為3%，相較2022年預期的5.5%，幾近腰斬，雖比許多機構預料的還好，但仍是中共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增長的第二低值（僅次於2020年的2.2%）。 

2022年大陸31個省區市GDP增速概況 

近期大陸31個省區市的地方兩會都已召開完成，各地陸續發布《政府工作報告》，除了公布2022年經濟「成績單」，並確定了2023年經濟發展目標。 

整體來看，GDP總量方面，廣東在2021年成為大陸首個GDP超12兆（人民幣，以下同）的省份後，2022年逼近13兆，達129,118.58億，連續34年穩坐大陸第1；江蘇則緊隨其後，GDP總量突破12兆；山東為8兆7435億元，排在第3位；浙江排在第4位，為7兆7,715億元；河南為第5位，2022年GDP突破6兆，同比增長3.1%。大陸官方特別強調，從2013年起，每三年河南全省經濟就邁上一個台階，一連突破3兆、4兆、5兆、6兆大關。排第8位的福建，自2022年正式邁入「5兆俱樂部」；排第14、15位的陝西、江西兩省，GDP則突破3兆；排第20位的山西，繼2021年邁入2兆後，2022年首次突破2.5兆；排名22的貴州，則進入「2兆梯隊」。至於直轄市方面，北京、上海GDP繼續保持超4兆；重慶是2.9兆，天津則是1.6兆。 

至於區間方面，廣東和江蘇為GDP超10兆的經濟大省，山東與浙江分別在8兆和7兆的陣營；河南超6兆；四川、湖北、福建處於5兆區間；湖南、安徽、上海、河北、北京為4兆區間，陝西和江西為3兆區間。GDP在2-3兆這一區間的省分最多，包括重慶、遼寧、雲南、廣西、山西、內蒙古、貴州。 

在GDP增速方面，如前所述，2022年大陸整年經濟增速是3%，因此有16個省分GDP增速超過大陸全國水準；其他省分多數處於2%-5%區間。超過或等於4%的有10個省份，分別為福建(4.7%)、江西(4.7%)、湖南(4.5%)、甘肅(4.5%)、山西(4.4%)、湖北(4.3%)、陝西(4.3%)、雲南(4.3%)、內蒙古(4.2%)、寧夏(4%)。其中，福建、江西、湖南、甘肅四個省份增速超4.5%。福建在GDP超5兆的經濟大省中增速排名第1。 

大陸兩會可能公布的2023年全年GDP增速：三種可能 

2023年大陸可能的經濟增長目標為何？大陸學者林毅夫指出，從2019年到2049年的30年間，大陸經濟增長可分成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現在到2035年。通過發揮「後來者優勢」和「換道超車優勢」，有8%的經濟增長潛力。在8%的潛力之下，6%是一個只要努力就可以實現的目標；第2階段是2036年到2050年，這個階段大陸經濟仍有6%的增長潛力，只要努力實現4%的增長。 

根據大陸31省區市政府公布的2023年GDP增速，半數以上省區市設定的GDP增速預期目標超過5.5%。其中，包括吉林、甘肅、黑龍江等在內的12個省今年GDP增速預期目標為6%左右；安徽、寧夏、湖南、湖北目標定在增長6.5%左右，江西、新疆將目標定為增長7%左右。至於海南和西藏，今年預期經濟將有高增長，目標分別為9.5%、8%，名列31省區的前兩位。至於幾個經濟大省，考量到量體較大，因此經濟增長設定較為保守，例如廣東、江蘇、山東、浙江，目標設定都是5%以上；四個直轄市，北京設定目標為4.5%以上，上海為5.5%以上，重慶為6%以上，天津為4%以上。 

由於廣東一向扮演挑大陸經濟大樑的角色；因此，為確保大陸「十四五」規劃經濟增長能夠達到5%的目標，廣東今年設定的經濟增長為5%以上；大陸《南方日報》指出，要以廣東經濟之「進」，支撐全國經濟的「穩」。另一個也設定5%增速的浙江則表示，雖然新防疫政策後，預期人流物流商流將更加暢通，但三年疫情造成的影響仍不可忽視，經濟恢復的基礎尚不牢固，特別是居民的短期消費能量仍然未能完全釋放。 

至於去年進行長達兩個月封城、GDP增長為負0.2%的上海，今年的GDP增長預期並不算太低。對此，上海市市長龔正表示，去年上海出台了一大批穩增長促發展的政策，政策效應持續顯現。再加上去年相對基數較低等客觀原因，上海有足夠的支撐，也有足夠的信心實現這一目標。此外，上海希望通過量的合理增長，為更充分的就業、更穩定的物價創造更好的條件，進一步提振市場的信心，穩定社會預期。 

總體來看，受到疫情影響，以及國際需求衰退，大陸各省市在設定今年經濟工作目標時，更多體現了一種底線思維，增速預期目標較上年下調。然而，部分省份設立較高的GDP增速目標，亦象徵隨著新冠疫情告一段落，以及大陸各項穩經濟的政策措施的出台，對今年大陸經濟的正面態度。2023年大陸31個省區市預期GDP增速平均下來為5.79%，雖然不能作為今年兩會上政府工作報告中GDP整體增速的標準，但仍有其參考價值。 

因此，大陸今年兩會公布的2023年全國GDP增速，有三種可能： 

一、 低標5%：大陸2022年全國GDP總量為人民幣121兆；若依今年31省區市估算的經濟增長加總，則2023年約為127兆。如依此估算，今年的經濟增長率為5%。 

二、 中標5.5%：2022年公布的GDP增速就是5.5%；由於新的領導班子上任，推估政策會繼續做多，因此不會低於這個目標。 

三、 高標6%：由於經濟路線向「右」轉，盤活經濟為今年主要經濟工作任務；再加上去年以來的各項利多政策持續發酵，以及從「十四五」目標往前推估，高標有可能設定到6%以上。 

綜合上述分析，大陸今年兩會公布的2023年全國GDP增速，最少是5%，但更合理的推斷是不低於2022年的5.5%，甚至有可能設定到6%以上。

大陸經濟面臨主要矛盾：總需求不足 

近期，中共重要媒體《求是》雜誌，將去年12月大陸領導人習近平在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的部分講話，整理為〈當前經濟工作的幾個重大問題〉一文，此篇文章一開始即強調：「總需求不足」是當前大陸經濟運行面臨的突出矛盾。 

大陸媒體分析，大陸「總需求不足」的主因，主要是企業與民眾不敢花錢，而非沒錢。根據中國人民銀行公布數據，去年大陸人民幣存款增加26.26兆元，較2021年多增6.59兆元。今年1月，人民幣存款更增加6.2兆元，創歷史同期新高，同比多增人民幣7,900億。瑞銀證券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汪濤指出，從大陸國家統計局住戶調查資料，其估算2020、2021、2022年平均居民儲蓄率分別為34.1%、31.4%、33.5%，明顯高於2019年的29.9%；2020-22年大陸居民儲蓄率平均比疫情前的2019年高出約3%，對應累計居民超額儲蓄達4-4.6兆人民幣。但汪濤也認為，由於超額儲蓄或主要分布在中高收入和高收入群體，其消費傾向較低；中低收入和低收入群體在過去3年中受失業／收入下降的影響更大，因此雖然市場當前對超額儲蓄釋放並支持消費反彈有相當強烈的預期，但居民超額儲蓄並不會快速且完全地釋放，實際儲蓄率回落的幅度可能不會非常劇烈，部分居民或將繼續增加儲蓄，而不是消費，以修復此前部分因房市下行等原因而受損的資產負債表。(註2) 

大陸媒體《證券時報》日前以頭版發布〈多管齊下引導居民從超額儲蓄向消費轉化〉一文。文章指出：大陸居民存款增長較快的原因主要有三，首先，大陸居民長期以來有著較為強烈的儲蓄習慣，老百姓愛存錢，儲蓄率一直相對較高；其次，新冠疫情帶來的經濟衝擊，居民對流動性的偏好有所上升，同時資本市場波動加大，股票、基金收益明顯下降，導致居民存款意願的邊際上升和投資意願的邊際下降；第三，居民購房減少。隨著房地產市場進入常態化，商品房銷售很難回升至2021年的水準，因購房減少產生的超額儲蓄也很難再回流至房地產市場，更多的是以超額儲蓄形式存在。文章強調：居民存款增加對個人而言，可以抵禦未來不確定的風險；但貨幣只有在市場中有效流通才能更好帶動經濟增長，存在銀行只會造成貨幣擠壓，也反映出未來預期轉弱、消費需求不足、投資意願下降等問題。因此，文章呼籲，大陸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是如何讓居民從超額儲蓄向消費轉化；具體方式一方面是鼓勵各地區增加消費券發放，以帶動居民額外消費增加，擴大全社會消費支出規模，藉由消費回升促使企業加大投資，實現經濟更大幅度增長，從而形成「消費─投資─再消費」的經濟迴圈；另一方面，隨著農村居民生活水準的逐步提高，農村消費潛力的巨大，應鼓勵具有產業鏈長、關聯度高、帶動性強的汽車產業，向更廣的城鎮農村市場下沉，以拉動全國消費復甦。此外，文章指出，今年大陸應降低利率水準，一來可以降低經濟主體的債務負擔，刺激消費和投資復甦，二來可為股市上行創造貨幣條件，同時改善企業融資環境、增加居民財產性收入，三來可改善市場預期，提振消費者信心。（註3） 

2023年大陸〈政府工作報告〉經濟政策預測 

本文作者在《產業雜誌》634期〈解析2023年大陸經濟政策走向〉一文，曾提到大陸今年的經濟政策方向，勢必向「右」轉，同時向「內」轉。也就是說，大陸今年兩會《政府工作報告》提出的政策目標，主要將解決「總需求不足」的問題；具體政策方向將以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訂定的五大任務為主，包括：擴大國內需求、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切實落實「兩個毫不動搖」、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資，以及有效防範化解重大經濟金融風險等。 

就是說，綜合大陸地方設定的經濟發展目標，以及去年中共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以來的一連串訊號，今年大陸具體的經濟政策，主要將呈現在幾個方面：一是恢復市場信心。重點在對平台經濟、數位產業、民營經濟的支持，以及加強外資投資信心。二是擴大國內需求。包含消費和投資兩大部分。如前所述，未來政策重點在於擴大中等收入群體、人均所得，以增加民眾消費能力、消費意願；且生產、開發，同時引進高品質的產品、建構更有保障的消費環境，以增加民眾消費選擇。與此同時，藉由政府的固定資產投資激發民間投資活力。三是加大政策支持。主要透過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與寬鬆的貨幣政策，讓市場資金活絡；同時， 加大對「薄弱環節」房地產的金融支持，以避免重大經濟金融及系統性風險。這三大方向，預料將是3月大陸政府工作報告的政策重點。（註4） 

結論：「總需求不足」的原因來自「信心不足」 

如前所述，大陸當局認為，現在大陸經濟運行的主要矛盾是「總需求不足」。然而，「總需求不足」的原因在「信心不足」。為了激勵信心，大陸新華社自2月7日起，連續十天發表「強信心、開新局」的相關評述，（註5）也就是說，大陸當局也清楚知道，過去幾項政策改革過程的搖擺不定，或執行過程的「簡單化」、「一刀切」、「層層加碼」，都嚴重影響企業和民眾的信心，以致無法「激活」企業的投資和民眾的消費。因此，可以這麼說：新一屆大陸政府領導班子，最重要的任務，是重建各界對大陸當局施政的信心。 

然而，今年大陸經濟雖有較大增長空間，但也面臨許多挑戰，就以內政來說：如何解決仍持續的「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如何因應因防疫、房地產所造成的地方財政壓力？如何消化史上最多的就業人口？種種問題，對新任的大陸領導班子來說，都將是嚴峻的挑戰。 （作者為工總大陸事務組組長）

註1 本文完成於2023年2月21日，離大陸兩會仍有將近兩周。此數值僅為本文作者個人預判，可待公布後驗證。 

註2 請見汪濤，〈解析居民超額儲蓄及其對消費的影響〉，新浪財經，2023年2月16日，https://finance.sina.cn/zl/2023-02-16/zl-imyfxeri2213166.d.html?vt=4&cid=79615&node_id=79615。 

註3 請見羅曼，〈多管齊下引導居民從超額儲蓄向消費轉化〉，證券時報網，2023年2月15日，http://www.stcn.com/article/detail/794164.html。 

註4 請見社論，〈大陸可望成為2023全球經濟的領頭兔〉，工商時報，2023年2月6日，https://view.ctee.com.tw/analysis/48325.html。 

註5 包括以「『兩個確立』為黨和國家事業發展提供根本保證」、「習近平經濟思想為高品質發展提供科學指引」、「保障中國發展行穩致遠的制度優勢」、「新時代十年偉大變革奠定堅實基礎」、「抗疫三年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突出成績」、「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始終如一」、「我國發展具備長期穩定環境」、「1.6億多戶市場主體搶抓機遇展現生機活力」、「凝聚起自信自強的精神力量」，以及「中國發展惠及世界」等十個面向為題，進行所謂的「新征程上滿懷信心開新局展新貌系列述評」等。